“吁”
清瘦的魔族男子勒紧缰绳，马蹄扬起沙，迷了众人的眼。
“咳咳，怎么了？”明艳的魔族公主捂住口鼻，皱眉问道。
“殿下，此处已经没有魔力的痕迹了。”符灵野转过头来，对着彰华公主解释道。
彰华公主高坐在梦驹上，倨傲地扬起下巴，“你不是号称循迹探路的高手吗？怎么，莫非是徒有虚名？”
符灵野温和一笑，似乎并不把彰华刺他的话放在心上，解释道：“属下只能依靠留存下来的魔力使用痕迹来寻找使用者的方向，如若此人在这段路上没有使用过魔力，属下是很难找到人的。”
“烬梦沙海地形特殊，风沙太大，魔力容易散在各处，仅仅依靠属下的能力难以辨认。”
“哼！”彰华轻蔑地看向符灵野，嘴角噙着玩味，“废物，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呢，竟然连找个人都找不到。”
“也不知父王为何如此看重你......”
符灵野低下头，低眉顺眼，“公主教训的是。”
彰华收回目光，侧头对着身后的魔将吩咐道：“继续向北走。”
她的视线落在远处，眼神微凉，“既然找不到人，也寻不到棘鳞沙蝘，我们直接去它的巢穴，守株待兔。”
魔将们面面相觑，棘鳞沙蝘的巢穴可不止那一只棘鳞沙蝘，这种动辄大乘期的妖兽从来不是好招惹的。
见魔将们面露难色，彰华扬起马鞭狠狠地落在沙面，气声爆裂，离得近的梦驹被惊得扬起前蹄，差点将背上毫无准备的魔将翻下马。
彰华慢条斯理地收起马鞭，冰冷道：“本宫说，继续向北走。”
符灵野叹息：“是，殿下。”
这几日以来，烬梦沙海的温度越发高了，顾雾月觉得自己都快在日光下融化了。汗珠顺着下巴流入衣襟之间，她觉得自己身上黏糊得紧，可是她身体尚未痊愈，连简单的清洁术都不能使用，看着身边两人清爽干净的样子，顾雾月有些嫉妒了。
“你还好吗”
容翡玉看着满头大汗，衣物被汗浸湿的顾雾月，目光中透出关切。
“还，还能坚持。”顾雾月抬手擦擦眼睛，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你流了好多汗”
“无妨，只是有些热，还能继续往前走。”顾雾月低头看着罗盘上的指针，艰难地往前走。
还有几日就快到烬梦沙海的北端了，也不知能不能碰上那只棘鳞沙蝘？
如若还不能碰上，恐怕她就要采取另一种方法了。
顾雾月心中思考着另一种方案的可行性，脚步沉沉地往前走，蓦地，被一道阻力拽着。
？
她回头看，容翡玉抓住了她，细白的手指紧紧地拉着她的衣服，不让她继续往前走。
“怎么了？”
大魔低着头，不说话。
顾雾月心中装着事，但也耐着性子又问一遍，“翡玉，有事吗？”
“你，不可以往前走了”容翡玉将手里的布料蜷进手心，紧了又紧。
“为什么？”顾雾月不解，尽早到达不好吗？翡玉为何要拦着她？
“哪有什么为什么。”莫青谣插话，大大咧咧的医修一脸认真，“你没发现你不对劲吗？”
“不对劲？”顾雾月喃喃道，汗水顺着肌肤纹理落下，她的眼前渐渐模糊，“我，我很好啊。”
“只是眼睛里全是汗，好像，好像，有点睁不开..”
耳朵里出现嗡嗡声，顾雾月用力地摇晃着脑袋，想要将这异响丢出去。她的眼前明明灭灭，看不清黑袍大魔的脸了。
“翡玉，你，你怎，怎么再晃啊.....”
容翡玉、莫青谣：......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在晃呢”容翡玉绷着脸。
她在晃吗？顾雾月已经来不及思考到底是谁在晃了，她眼前一花，意识坠入黑暗，仰面落进沙里，眼里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烬梦沙海的太阳，如梦如幻。顾雾月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要飞向那温暖的地方。
“师姐，师姐，快醒醒，快醒醒。”
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雾月不耐地皱皱眉，转过头继续睡。
“师姐还不醒吗？”
“让我来，嘻嘻嘻...”
细毛在脸上滑弄，痒乎乎地，顾雾月无可奈何地睁开眼，准备收拾两个小滑头。
“哎呀，醒了醒了！”
十来岁的孩子笑嘻嘻地看着顾雾月，女孩双手背在身后，卖乖地朝顾雾月歪头笑，“师姐，你醒啦。”
顾雾月没好气地从床上起身，瞥了一眼两个小不点，“有你们两个小混蛋，师姐怎么睡得着啊。”
“嘻嘻，师姐海涵，肯定不会怪云之的。”女孩朝男孩眨眨眼，他也心领神会，立马奉承道：“对，师姐向来宅心仁厚，定不会怪罪我们的。”
“哼，油嘴滑舌。”顾雾月看着两人在她面前使眼色，无奈地笑笑，“你们两个找我作甚？”
“哦哦，对，有正事的。”粉雕玉琢的两个玉娃娃皱起脸，苦哈哈叫顾雾月忍俊不禁。
“又惹祸了？”
“嘿嘿，也不全是，”晏云之期期艾艾地挨着顾雾月，殷切地为她捶肩，燕春晚也不甘示弱，俯下身为顾雾月捏腿。
“韩长老叫你去找她一趟，她有事与你说？”
顾雾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两小只的殷勤，缓缓问道：“什么事啊？”
“就是，就是，我们不小心将，将..”
“到底怎么了？”顾雾月眉头微皱，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们不小心将韩长老养的兔子吃了，寒春晚，快跑！”说完，女孩迅速跑到门后面，还不忘招呼同伙。
两个人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顾雾月，“韩长老让师尊去找她，师姐帮帮我们吧。”
顾雾月气笑了，气得眼花，“不小心，好一个不小心，青云宗上下谁不知道韩长老将她的兔子看得比命还重要，你们，你们竟然敢吃了它......”
她气得头晕，扶着桌子缓了一会儿，“我是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们的，啊？”
“给我过来！”
两人磨磨蹭蹭地走到顾雾月面前，可怜巴巴地看着顾雾月，“我们知道错了……”
“我教你们体恤弱小，你们残害生灵。”
“我教你们尊师敬道，你们目无尊长。”
“我教你们知错就改，你们怙恶不悛。”
见顾雾月如此严肃，两人神色变得慌乱起来，“不是的不是的，我们都记住的。”
“记住了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明知故犯，是不是根本不把我这个师姐放在眼里啊？”
“是不是我修为低下，不配教导你们？”
顾雾月看着眼前还不到她肩膀高的两个孩子，心中满是失望。
“不是的不是的，我们不是故意的，师姐你别生气……”
误杀兔子不是故意的，顶撞师长不是故意的，冷眼旁观不是故意的，落井下石不是故意的，助纣为虐不是故意的。
那什么是故意的？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无意，一举一动却全是恶意。
顾雾月见过韩熙的那只兔，白得不带一点杂质，像空中的团云，身上闪着亮光。
灵绒仙兔，怎么会有人认错呢？
她是被他们“无意”杀死的那只兔，被他们吞吃入腹，饱了他们的口腹之欲。
顾雾月满肚子火，觉得全身烧得慌，一时之间竟气醒了。
两个王八蛋，梦中也让她不得安生。
“你醒了”容翡玉看见顾雾月睁开眼，连招呼莫青谣过来。
冷淡严肃的医修搭上她的手腕，替她把脉，顾雾月只觉得她的手冷得紧。
月亮弯弯一道，星光一闪一闪，顾雾月眨眨眼，张开口，嗓子沙哑得厉害。
“就入夜了？”
莫清谣阴阳怪气道：“可不是嘛，你厉害，眼一闭昏过去，把我和翡玉吓得够呛，生怕你死了。”
“沙漠这种地方，你昼夜不停地赶路，还不进水不进食，我还以为你是铜皮铁骨呢，不知道累字怎么写。”
顾雾月理亏，默默听着她的责怪，目光落在一旁的容翡玉身上，见她眼中满是担心，她轻笑，表示自己没事。
“哟，还笑得出来呢。”
“也是，是该笑，高热五个时辰还没死，真是算你命大。”
顾雾月嘴角一僵，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容翡玉见她左右为难，嘴角上扬，“别说她了，她生病了”
“哼！”莫青谣收回自己的灵力，大发慈悲地不再为难顾雾月。
“等高热退下去就好了，躺着别乱动了。”
“这么大人了，真叫人不省心。”
顾雾月讪讪地看着莫青谣生气的背影，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容翡玉替她拈了拈身上盖着的被子。
“她吓坏了”
顾雾月心中自责，“都怪我不好，没能及时察觉自己不对劲。”
容翡玉摇头，“不怪你，你病了”
“你做噩梦了”
“是吗？”顾雾月一愣，担心自己失言，她试探地开口：“我说什么了吗？”
“你一直在骂人”
“啊？”顾雾月眨眨眼，看着容翡玉眼中的笑意，谨慎道：“我骂了什么？”
“王八蛋、白眼狼，还有一些”
说不出口的词，容翡玉看着顾雾月脸色一僵，眼中笑意融融。
没想到自己竟然骂出口了……
顾雾月有些尴尬，“可能确实是做噩梦了吧。”
梦见那两个混蛋，怎么不叫噩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