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女孩颤颤巍巍道。
听闻如此声响，李希胤踏剑从坑内上来，看着眼前一幕，不太诧异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是哑巴。”小女孩双腿哆嗦，紧紧盯着眼前二人，十分恐惧地往土坡边挪步。
曹栎放下剑，将身旁两个突然出现的东西指给李希胤看：“刚刚不知从哪冒出一个活的死人，我给它斩了，身子在这儿，头在那儿。”
“应该就是鬼族了。”李希胤迈步上前，拎起那头颅，掂量掂量，死前是个人，不是假的。
转眼又见女孩还在那挪步子，是想掉下深坑，李希胤瞬时伸出另一只手将女孩揪回来：“先别死。”
“呜呜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女孩瘫坐在地上。
“说实话。不然你就是鬼族。”曹栎一脚踩在刚刚被他砍了脑袋的尸体上，干枯的尸骨霎时又被他踩碎几根。
“欲仁，莫要这么凶，小鬼又不可怕，要是不交代就不交代嘛……”李希胤把那颗丑陋的头颅抛进深坑，然后拍净自己的手，垂下眼眸等着小姑娘说话，“就这样，不费事的。”
“啊，啊……我……”
“要不要我们帮你回忆一下？”曹栎再踏一脚尸骨，清脆的咔嚓声重新环绕在女孩耳边。
……
“亭序，亭序。那女孩有问题。”熄灭灯烛许久后，曹栎突然开口，声音不算大，只够营帐内二人听清。
“欲仁，我睡了。”身旁睡眼惺忪的李希胤转过身去，没想理他。
“别演。”曹栎正准备伸手请他从被褥中“赏个脸”，伸出一半还是顿在空中，先说道，“这小姑娘怕是一路尾随我们而来……她不是流民。哆嗦着冷是不假，但她并没有那么饿，对小米粥也只觉得是一般食物。有如此条件，不能是流民。”
“是的，我知道。”李希胤呢喃道，彻底把头缩进被褥。
“那你说，你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我砍匪徒的时候，她就在路边商铺后面躲着看。”李希胤人虽困倦，话语还是清晰的，“我发现有个小孩在远处角落看，怕吓到她，才收手了，不然那一群都要被我当街砍死。”
这就是“天下第一”的实力吗。
曹栎哑然。
就在寂静差点再成帐内氛围时，曹栎接着说：“我是在我们进城的时候注意到她的，疏州城百姓不知为何有些木然……我们讲中原话，她却比周围人有更大的反应。”
“说不定是人家小孩看我们着装不同呢。”李希胤从被褥里透出一个缝。
曹栎：“这只是我注意到她的地方，方才我们进洞穴寻祭坑，也有问题……”
初入洞穴之时，曹栎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沉吟良久，曹栎留意了周遭声响。
不只是那环绕四方是隆隆风声。
更是风声下的细微动静。
明明此洞穴极深，外头的风仍能有如此大的声响，怕是除了他们来的路，还有其他通道可走。
先前同陈子昱他们前来时，他就发现此洞穴构造怪异。
而且为何，眼下明明只有二人在洞穴内，他却听到了第三个脚步声。
轻微，犹豫，更与他此刻同李希胤在洞穴中的举动格格不入。
“那便等她露出马脚吧，反正寻来了，就看看她想要什么。”
……
而既然，她选择装哑巴，就不能怪自己演得实在漏洞百出，那些手势乱七八糟瞎摆弄一番，再突兀不过，一下就漏了馅。
除了方才站于土坡上，随风落下那一滴泪挺真。跟着李希胤学学，会是个好苗子。
“小姑娘，这么点时间，费这么大力气捡十几具尸体造一个‘白骨坑’，你想要什么？”
“我，我真的不是鬼族……”女孩要被急哭了，“我只是，只是要钱。我以为只要让你们相信我，就会给我钱。”
听闻中原民熙物阜，又眼见这些人囊中满满当当都是银子，她怎么能不心生向往。
本就是一个流浪者漂泊无依，无父无母，毫无牵念，既然中原此般美好，不如带着银子一走了之好了。
那日，她眼见一个从前没在城内见过的女孩像是乞讨一般，在受到这些贵公子的同情后，随意就得了一把碎银。
天哪，那可是整整一把……
若是她也能有上这么一把，也就不用继续留在城里东躲西藏了。
于是她鼓起勇气向这女孩讨教，靠什么得来这么多钱。
那个女孩却说什么学她那里的法术，然后找些死人扔坑里，一把火烧了，但不能烧焦……要烧成白的……
就能叫那些中原来的大人重视起来，说不定还能由此立功，回头多得一把。
反正，这个女孩就是这么干的，说什么接下来还要请这些人去大漠里走一遭再出来。
请教完人家之后，她立刻开始行动。
小姑娘为谋生，天天干苦活累活，身上最不乏的就是力气。知道这些大人围着一个大坑转，她便也去寻一个大坑，在疏州城内外奔走，或刨或偷一些尸骸……最后一把火下去，把底下真的假的有破绽的都烧了，私以为就此可以瞒天过海。
但火还是烧得旺了。
无奈，女孩只好又去挖黄土在这坑洞上再覆盖一层。
也是由此，李希胤在落足坑底的一刹，就发觉不对劲。
……
听女孩大致讲完，曹栎指着一旁方才被他斩首的尸身，眉头紧蹙地看着女孩，警告道：“学了三天的鬼术就随意操纵，会遭恶鬼反噬的，它刚刚就差点咬断了你的脖子。”
“哦……”女孩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李希胤心中却升起疑问：“东躲西藏？你之前在城里犯什么事了？”
“我打小就想去中原，但我不会说中原话，三年前来到疏州后就去官爷家干杂活，能跟他们交流，学起来一点中原话……后来，后来……”女孩说着，还哽咽起来，好像有些说不下去了。
曹栎：“慢慢说，我们听着。”
女孩随意抹了抹眼睛，缓一口气继续道：“谁知道前些日子这些个官爷抽什么风，说要把我纳为妾室，什么都备好了，就差把我抓进去……给我吓坏了，不得已连夜逃出去……可这偌大的戈壁，只有这一城，我走不远，还躲在城里。”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把事情说明白。一下吐这么长一段话，她的中原话还带有浓厚的当地口音。
“你如何自证？”
“去官府……施大人能证明……”女孩认真道。
“好。既然你今日坦白了，咱们也算认识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李希胤变脸极快，不论相信与否，顷刻转回和善之神情。
虽然此前他就总是笑意盈盈的样子……但没人知道那意味复杂的笑容背后，是不是转过身去就劈你一刀。
“娅葱。你们呢？”女孩见他们二人语气转变，也不再那么紧张。
“李希胤，字亭序。”李希胤把剑收回剑鞘。
“曹栎，字欲仁。”
“好……”娅葱似乎在很努力地记眼前二人的名字，“这两个姓氏是不是很厉害……之前官府的大人都很怕听到。”
曹栎：“那些狐假虎威的小世家自然惧怕。”
“走吧，御剑回去。”
娅葱呆滞地看着二人手中的剑，不明白他们所说的话：“御剑是什么？”
曹栎：“你选一下与谁一道，选我还是选李亭序。”
“我……我能不能选走回去。”女孩忆起方才二人手中锋刃，是那般锐利晃眼，还有些心虚。
“那便跟我好了。”李希胤牵过女孩，用一个小法术定住她，很快便御剑而起，然后招呼曹栎也尽快跟上，又至日暮时刻，当心让人家罚到就是赚到。
曹栎幽怨道：“玩笑话，本公子就是寻他官府罪去的，他还敢再从我手中敛财？”
-
重返疏州城内，二人让女孩带他们前往官府院落。
女孩走在前，曹栎还有些疑心地低声道：“亭序，你确定那些焦尸与白骨坑不同？”
李希胤一一清点起来，道：“粗布、摆列、鬼火、似风化又似焚烧的白骨化……细节没一处对得上。说来，这姑娘真有胆，敢从白骨坑里偷摸搬走些残肢，还敢从别人祖坟里刨出尸骸充数。”
听完女孩这些离谱的行径，曹栎一下接不上话。
李希胤：“这些事还得知会陈子昱一声，不懂他得知此事又作何感想。地盘上白骨坑一事查不明白，还招来百姓模仿……”
说着，三人就走到了官府门口。
曹栎上前，正打算推门，却隐约听见院中有些动静。
“%&@#$^&*!……人在做，天在看！”
“*&%$+&~……坦荡荡！”
曹栎：“？”
直觉在前，他忙侧开身，抬手护住身旁二人。
——“嘭！！！”
或许是离得近，一声穿云裂石爆裂震响，大门被人从里面破开，一身着官服的人跟着门一起飞出来，重重撞在对面的墙上！
三人一齐探头往院内看去——
只见陈辗缓缓放下方才可劲儿踹人的脚，横眉怒目斥道：“施大人，您真是一天都不想多活了！”
而他身后，李希予同门外神色诧异的三人对上视线，哭笑不得地摆摆手：“来得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