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也很奇怪,谢兰机的政策一出,奄奄一息的三文举慢慢支棱了起来,葛无的举变反而起不到任何作用。
三文举是崇贞帝新推的试举,分别有文、武和艺三类,笔试经过三轮不同品阶的考官评判,由内宫宦官秘密押往论堂,期间有侍卫派送监视他们不得与别人接触,违者重惩。
先百官评选,再经帝王之手,最后在殿试成功者即可录入皇宫当差。
那一年三文举不堪重负,仅差一步之遥被浪潮推翻,谢兰机说了个引子,修订完整最后征得文武百官同意,崇贞帝先推行试水,见有作用才放心采用了谢兰机的举策,直到下一个新政推出。
抛开政敌偏见,谢兰机的才华确实令人钦佩,这点虞丹青毋庸置疑。
虞丹青一页页翻阅万商录册,翻了十几页,终于找到王家。
“是这个?”她递给谢兰机确认。
谢兰机过来一看,“王家祖爷王昊恩,是这个没错。”
密密麻麻的两张纸有字有图,够看好半天,谢兰机都拿在手里,转身坐在板凳上,指着纸上的字道:“王家的私家镖局工运有些复杂……”
谢兰机一开口,虞丹青拍拍裙摆,过去坐在旁边认真听讲,目光跟随他滑动的指尖移动,不明所以的地方她会问,谢兰机一一细答。
不知过了多久,谢兰机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其中夹杂着匀称的呼吸声。
谢兰机身子不动,轻轻偏头,虞丹青侧着头靠在他肩膀上,双眼安详闭着,已然熟睡。
他看了一眼快燃烬的烛灯,把录册放进盒子里锁上,一只臂膀绕到她后背,另一只穿到膝盖后面的腿窝,动作缓慢,把她打捞抱起。
确实讲得太晚了,他自己也有些倦意。
沉睡的虞丹青无所感觉,只动了动手指,没有醒。
谢兰机轻手轻脚把放她在床上,揭过被褥盖在她身上。
微弱的烛光映照虞丹青熟睡的面容,舒缓的呼吸和微晃的烛火同频,谢兰机坐在床边一时失神。
他勾开她额边凌乱的碎发,手停在她眉心上方半空,下垂欲触碰那姣好容颜,却又停在半空,近隔分毫。
谢兰机神色稍严,收回了手,然后挥袖灭灯,消失在黑暗中。
打更人巡街高喊,鸿雁楼依稀亮着几盏灯。
梳妆镜前的女人跪坐蒲团上,她对镜梳弄散发,不施粉黛也乃绝色佳人。
镜中映着后面的窗户,一抹月影从夜色中走近,翻窗而入。
“簌月,久等了。”年轻男子道。
簌月笑若牡丹,“无碍,你才新婚,能理解,不过若是重色轻友,那可别再说萧无忆了。”
“他吗?”谢兰机问了一句,没想起自己何时说过他,无奈微笑摇头。
簌月收回打趣,拿起桌上的墨绿囊袋递给他,“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
“好多了。”谢兰机接过收下,“又是阁老制的药吗?”
“阁老最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身为权臣日日走在君王身侧,往后说话莫要再激怒他,以免招打引旧伤更深。”
谢兰机颔首,“下次尽量不会了。”
簌月笑而不语。
这时,一只玄猫从掩门背后进来跳到她怀里,翻身躺下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簌月摸了摸它的肚子,道:“你自身处于水深火热,又暴露了软肋,就不怕前功尽弃?”
空气安静了一阵。
“若我身死也无法破这局,我可以认命。”谢兰机靠着乌木窗棂,“但她不行。”
簌月挑眉,“你只为她着想?那你自己呢?”
谢兰机不以为然,“这是我本该做的事,生死于我而言算不上太重要。”
谢兰机说得干脆利落,置他们于不顾。作为多年的朋友,簌月忍气不发,故作惋惜道:“那还真是可惜了,虞姑娘年纪轻轻就得守寡了,可惜呀可惜,咱们阁老又要痛失徒弟了,惨也。”
“……”
簌月忽而回头笑看他,“你们进展如何了?”
谢兰机再次陷入沉默。
逗完了,她又正色道:“那你还要跟她坦白吗?”
谢兰机望着月色,风声盖过了他的声音。
“不必了,她应该早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