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出发去坤山之前,顾雾月又去找了一次灼华公主,她被魔将捉拿后,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刮一空。
她的储物戒、混进魔族的身份牌、灵犀玉简、还有一些法器和灵石......
里面她还有些能够用得上的。
说到坤山之脉,需从障戮境一路西行,经过西域妖王所统管的迷踪古林,徒步走过一片沙海,云端之上,得见坤山。
在这一路上空间类的符咒和阵法都不能正常使用,而飞行灵兽和方舟在路过迷踪古林时,容易被天上的飞兽当作入侵者,那位西域妖王一向护犊子的很,只要被迷踪古林的飞兽逮住了,不问缘由,就是大牢伺候,短则半个月长则好几年,出来的速度完全取决于你摇人的速度。
这条路一直以来险境重重,但从障戮境前往也只有这条路能走,来到坤山山下,来者需要持坤山通令才被允许进入。
共九座峰,九重境,一峰更比一峰高,一境更比一境险。
越到后面越危险,可越危险得到的机缘也就越珍贵。
前世她机缘巧合下闯进了坤山里头温养灵蕴的龙眠谷,才得以安全度过了一段时日。
龙眠谷,顾名思义龙眠之地,位于坤山的第八峰、第八重境——净灵台。
在龙族陨落之际,它们会来到此地,算是坤山龙族的陵墓。在此地,只有坤山龙族的尸|体,其他异兽惧怕龙眠谷外的一层封印,不敢也不能靠近这里,而顾雾月知道,这道看似周全的封印也不是全然无孔不入。
顾雾月从来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此番前往,就算是没有受伤,巅峰状态的她,也难以走到坤山的四重境。
她修为有损,无法传音提前告知灼华公主,只好在她的宫殿门口候着。
等她到正殿时,才发现整个大殿都空落落的,连大门都紧闭着,分明没有见客的意思,顾雾月站在门口,有些踟蹰,最终还是上前叩了叩门,沉声询问
“公主殿下,您在吗?”
无人应答,只有风声吹过。顾雾月想了想,或许今日不巧,灼华有事不在宫内,看来,她只好再耽搁几日了。
就在顾雾月转身正欲离开时,身后紧关着门的宫殿传来异响,她停住脚步,竖起耳朵认真判断是不是她听错了。
“灼华殿下,是您吗?”
门内依旧无人应答,可屋内又传来一阵响声,顾雾月听着,像是什么东西跌落的声音,不必再怀疑,这宫内的确有东西。
只是顾雾月有些犹豫,她担心这里头不是灼华公主怎么办,她现在这副样子,随便碰上一个魔族就是非死即伤。
可,若真是灼华该怎么办?魔侍也不在此处,里面的动静听着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罢了...
顾雾月咬了咬牙,灼华对她有恩,要是真的会出什么事就算她倒霉吧。
这样想着,顾雾月慢慢推开了大门,门开了一条缝隙,她小心地往里面看。
嗯,没人。
“公主殿下,殿下,灼华...”
顾雾月小声地呼唤着,谨慎地往里面走。
宫殿屋内的陈设应该没人动过,门窗之类的也无人闯进的痕迹。
顾雾月的心依旧高高提着,她继续往里走,撩开重重帷幕。来到内殿,依旧风平浪静,可顾雾月心头始终悬着一层警惕,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一个有人长居的宫殿,她随手将身侧放着的凳子拿起,横在身前用来防身。
现下眼前只剩下一道屏风,和屏风后面的内室。
异变来得措不及防,迅猛锐利的剑风斩断了横在顾雾月面前的屏风。
“嘭!”
响声响起的那一瞬间,顾雾月侧身躲闪不及,剑风擦过她的侧脸,她甚至来不及感受刺痛,袭击者闪身来到她的面前,顾雾月拿起凳子抵挡住迎面一击。
两人靠得很近,而顾雾月也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她瞳孔微缩,“公主!”
被唤的人抬起眼,已是通红一片,显然已经失去意识了。
手中用来防御的凳子比起灼华手中的剑显而易见,脆弱得很,承受过这一次的攻击后,已然不堪重负。
凳子部件碎了一地,顾雾月拿着仅剩下的凳子腿,对上陷入魔怔的灼华的那双通红的眼。
顾雾月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不是故意惊扰你的,我这就离开...”
她紧盯着灼华,缓慢地往后退。
可她往后退一步,灼华就向前走一步,顾雾月有些头大,这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要是被别人看到了麻烦可就大了.....
灼华特地将魔侍退散,应该一早就知道了自己会出现这种情况,不管如何,她定是不想让旁人知晓的。
就在她思索着该如何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时候脱身时,灼华突然动了,她将手中的剑丢在顾雾月面前,赤红的眼盯着她,“提剑。”
顾雾月只好将凳子腿换只手拿着,用那双已经足足几十年未曾拿起剑的手捡起地上那柄华丽宝剑。
熟悉又陌生的触感从接触剑柄的右手传到心脏,带来一种复杂难言的酸涩情感。
她是剑修,是一个天赋不是很好的剑修,却意外得到了一柄很好的剑,在那些反复练剑的日日夜夜里,她的剑带着她熟悉一招一式,也带着她熟悉它。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入了它的青眼,从剑冢将它带出来,就连衡月也是不可置信,仿佛它青睐她是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可顾雾月也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这柄剑。
在她不能用剑之后,她主动解了契约,放了它自由,再寻良主。
前尘如梦,已成镜花水月。
顾雾月有些恍惚,若是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还挂念着的,她的剑算一个。
顾雾月忍着疼,脸色发白,提起剑的手肉眼可见地颤抖着。
灼华歪着头,赤红的眼闪烁着巨大的兴趣,她的手抚上腰侧跃跃欲试的玉骨鞭。
在凌云峰顶的日日夜夜,从开春走到冬末,无数个四季,陪伴她的不是别人,只有她的剑,剑招已经融进了她的骨血中,哪怕她已经上千个日夜没有摸过剑了。
顾雾月闭上眼,她的手依然在颤抖,脸上的慌张已经褪去,只剩下坦然坚定。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
“我心澄然,一剑破妄!”
灼华有些惊讶,她感受到面前这个人很弱,简直不堪一击,可她拿起剑之后气势截然不同,如同一把野心勃勃的利器。她腰侧的玉骨鞭也在蠢蠢欲动,它在期待与之一战。
出剑的速度极快,鞭尾缠绕上剑身,却被决然爆发出来的巨大灵气震开。
灼华被甩开,眼神清醒过来,她看着有些发颤的右手,震惊地看向顾雾月。
她站在门中央,头顶是高悬的白日,透进来的光影影绰绰,不及她半分闪亮,意识到灼华公主已经清醒过来,顾雾月放下心来,“你醒了。”
接着,在灼华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提着剑的修士像一只脆弱的蝴蝶跌落在地。
灼华连忙走过去,将人扶起来,看到她的嘴角已经有血渗出来了。
顾雾月见她神色慌乱,安慰道:“没事,不必自责,我是,自己…嗯,选择进…”
“实在抱歉,擅自闯入,非,非我本意,我怕你出问题,咳咳咳......”
一句话还未说完,过度使用灵力的后遗症立马反应在了身体上,血气逆行,顾雾月压不住喉口溢出来的血,吐了一地,鲜血融进灼华拖曳在地面的宽大衣摆,倒是看不出来一分血色。
灼华连忙将她抱起来,“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将人抱起的一瞬间,灼华有些怔住。
好轻,明明比她还高上半头,怎么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一样……
顾雾月看着被她吓坏了的公主,轻笑两声,她附耳而上,唇间呓语被血意模糊,“若是我死了..”
还没说,就被灼华打断,娇生惯养的魔族公主强硬地命令道:“谁准你死了,你是我从大牢里要出来的,你的命是我的。”
“我不准你死,谁也不可以拿走你的命!”
顾雾月困倦地眨眨眼,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她烂命一条还是有人在乎的啊。
“可是,我有点困了......”
“不准睡!不准睡!笨蛋!”
“喂!听见了没,我让你别睡!”
灼华气急败坏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顾雾月嘴角含着笑半阖着眼。
“喂!你不是很大言不惭地说要帮本公主夺得王位吗?要是你死了,谁来帮我?”
“要是你死了,我可不会替你收尸,死后也不会给你上香烧纸,你就当一只穷鬼吧!当一只孤魂野鬼吧!”
“我天天让人在你坟头弹琴唱曲,让你死了也不得安生!”
“不准睡!本公主命令你不准睡!”
真是好不讲道理的人,好温暖的怀抱,好令人向往的生命力......
顾雾月渐渐闭上了眼,意识陷入黑暗。
她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应该将破妄带走的。
她此生唯一的一柄剑,名曰破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