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你以为你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啊,你给我等着,晚上我找你家去!”秃头男冲着姜雾眠消失的背影骂骂咧咧。
周绪延甩掉秃头男的手,举起正在录音的手机,“你这段话,放给警察听听你觉得如何?”
秃头男气焰瞬间萎了,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起来是个硬茬,还被他录音了,妈的算了,一个女人而已,以后有的是机会搞她。
秃顶男脸上的横肉抽搐两下,金链子卡在泛红的脖颈褶皱里。
他瞥见周绪延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录音中」红点,脸上堆出油腻笑容:“误会,都是误会!我跟小姜姑娘正经相亲呢!”
周绪延指尖在手机侧面轻敲三下,录音暂停。
误会?
他慢条斯理地翻找着手机文档记录,不巧这个人他还真认识。
把手机拿到对方眼前,手机屏幕在灯光下反光照在秃头男脸上:“刘伟,是吧?关于鑫盛纺织厂的买卖合同纠纷案。”
他凑近半步,声音平淡的像是在谈论天气,“提醒你一下,我的当事人还没决定好要签和解协议,若是你们不想和解的话……”
秃顶男瞳孔骤缩,后退时撞翻了座椅。
他记起来这个声音了。
半个月前电话会议里,正是这个姓周的律师,几句话就乖乖的让姐夫厂长赔了五十万。
关键是对方当事人还没答应签协议,项目是他牵头做的,要是因为自己今日的行为惹恼了对方律师……
秃头男顿时算清利害关系,好一顿赔笑,差点要给周绪延跪了。
哪里还顾得上被掐的紫红手腕传来的剧痛,顺杆就爬,立刻溜之大吉。
*
姜雾眠冲出咖啡厅,春日的风扑在她发烫的脸颊上。
直到跑到商场外的人行道上,回头看了看距离才慢慢停下来。
树荫下她攥紧包带,平复着呼吸,太过于紧张指甲几乎要陷入掌心。
这双手的茧子硌得生疼,提醒她已身处陌生的世界。
“等等。”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追来,带着微微地喘息。
她错愕的回头,周绪延长腿如风很快追了上来,停在她两步开外的地方。
“你的证件。”他递来一张卡片,指尖与她相触时,像是被电到了立刻抽回。
姜雾眠差点没接住,心想应该是刚刚着急逃开从包里掉出来的吧。
“谢、谢谢……”她低头接过,证件照上的女孩眉眼与自己别无二致,却透着股说不清的阴郁。
周绪延微微蹙眉,“没事吧,我看你在发抖。”
姜雾眠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不受控制地轻颤,热咖啡的余温仿佛还黏在皮肤上。
她下意识将手藏到背后,却被他拦住。
一张洁净的湿纸巾塞进她手心,带着凉意。
他目光扫过她裙摆的咖啡渍,“下次泼人前,记得选冰美式。”
是在提醒她不容易误伤吗?
姜雾眠耳尖一热,原来他早就看穿了她的故意,那他一定也知道了自己刚刚利用了他……
姜雾眠视线朝后看去,刚那男的没有追出来。
是他帮她解决了吗?
正思索着,一辆粉色轿车停在不远处的车位上。
车上跳下个穿洛丽塔裙的少女,老远就挥着手臂喊:“雾眠!你怎么不回我消息?今天相亲怎样呀,怎么没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救场啊——”
姜雾眠思绪被中断,看清来人不由的呼吸一滞。
这是原著女主周欲晚。
对上这张绝世容颜,姜雾眠脑袋里不由自主的想起来某些情节,脸一下烫起来,下意识的咬着嘴唇。
而周欲晚则是冲过来一把抱住她,汹涌的柔软让姜雾眠轻微不适。
但甜腻的香水味里混着熟悉的气息,这是原主身体熟稔的反应,好在被乔乔抱习惯了,她没有一下很失态。
周欲晚松开姜雾眠,才瞥见了一旁的周绪延,突然瞪圆眼睛:“堂哥?你怎么在这?诶不对,你们认识?”
姜雾眠看看周绪延,周绪延却也不说话。
空气骤然凝固,正在她想开口时。
周绪延出声道:“你朋友?”
周欲晚一把揽住姜雾眠的肩膀,大大方方的介绍:“对,我朋友,漂亮吧!不对,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旋即揶揄一笑,“快说,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姜雾眠本来就红的脸现在更红了,在周欲晚的怀里整个人几乎都要僵掉,斟酌措辞低声解释:“他捡到了我的证件,在还给我。”
周欲晚的明艳和热烈,与她的温顺乖巧一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周绪延忍不住垂眸看她。
“噢!这样啊!咦,眠眠你今天怎么感觉那么乖啊,以前那个张牙舞爪的你去哪里啦?喔~你不会是看我哥长得帅害羞了吧~”
周欲晚的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玩闹一般的打趣着。
姜雾眠脸红的几乎能滴血,周绪延也不想接她的话茬,正要说有事要走,口袋里的电话铃声急促响起,显示「康大医院」,他接起。
他朝周欲晚指指手机,示意自己有事,抬脚边走边讲:“恩,等下我线上缴费……”
声音渐远,姜雾眠没留意自己的视线竟跟着他的身影过去了。
直到周欲晚歪头调笑着看她,“是吧,我就说我哥蛮帅的吧,你之前还不信。”
耳尖热热的姜雾眠想了想,如果是她,她一定信,毕竟周欲晚长得那么漂亮,她的哥哥也不会太差。
但接收了原主记忆的姜雾眠还知道,在原著设定里,原主眼里只有裴西洲。
然后裴西洲出现了。
周欲晚笑着朝人招手,一如刚刚她朝自己招手那般,热烈洋溢、毫不掩饰的快乐欢愉:“裴西洲!我在这儿。”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姜雾眠解释:“本来想着你相亲还要很久,怕你出什么事我就想着早点来这边等着,那我又怕我一个人无聊嘛就叫了裴西洲来陪我,没想到你结束的好快,那刚好,我们三个去电玩城玩吧~”
姜雾眠比她更不好意思,一些同性接触都会让她害羞,更何况她还看过他们的一些情节……
单独面对周欲晚她都羞涩的要脚趾抓地了,更不要提裴西洲他们两人同时在场了。
姜雾眠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整个人七魂六魄已经去了三魂四魄,晕乎的她在跟周欲晚说话的时候都快要把舌头咬掉了:“我、我家里还有事,我我我要回家了……”
周欲晚看着姜雾眠的模样惊奇不已,她咋觉得有种“要是自己再不放她走、她下一秒就要晕给自己看了”的错觉。
终于逃开的姜雾眠直到走出了两条街,才觉得能呼吸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段情节——
商场里。
周欲晚扯着裴西洲的领带,将他拽进角落里两台娃娃机的缝隙处,一脸妖魅的将人压在墙上,霸道的抬起少年的下巴,“忍着,不想被别人发现就不要出声……”
而后,她灵巧的舌尖舔上了他的耳朵。
……
*
暮色四合时,姜雾眠终于站在了记忆中的单元楼下。
六层老式居民楼外的墙皮剥落斑驳,她抬头望向三楼。
窗户透出的灯光昏黄如豆,那扇窗后,是原主蜷缩了一生的“窝”。
书里的姜雾眠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此时这个“家”里没有一个是她的亲人。
母亲去世后,父亲想着要照顾年幼的她,便在亲戚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继母吴秀莲娶回了家,那时的父亲也没想过为什么年纪轻轻的吴秀莲会心甘情愿的照顾原配留下的幼女。
只是没等吴秀莲暴露,父亲没两年自己也撒手人寰。
乡下的奶奶闻言差点也跟着去了,自此落下了病根子,不怎么记得人了,照顾自己勉勉强强,但再不能多照顾一个七岁的孩子。
姜父留下了一套房子,但登记在了姜雾眠的名下,一时又找不到房产证,贪财势力的继母力排众议强势的表示她来照顾小雾眠。
哪怕是原主,也清楚的明白,跟着这个继母生活不是明智的选择,但在当时,已是她唯一的选择。
刚死了丈夫的吴秀莲马不停蹄的再嫁,也就是如今的徐父,一个带着十一岁男孩的老好人。
两人生了个女儿,一大家子人就这么住在了姜父留下的房子里。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人。
“还知道回来?”一道尖利的女声从还未开多少的门缝里钻出来,“刘老板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三十万的彩礼飞了,你拿什么赔我?!”
下一秒,还未看清来人,姜雾眠只觉得头皮传来一阵撕扯的剧痛,吴秀莲枯瘦的手指绞着她长发,硬生生将她拽进客厅。
反应过来的姜雾眠挣脱这人,躲开了几步远,确保她再碰不到自己。
“妈,轻点儿。”一声讥诮声传来,沙发上的徐晴阳翘着二郎腿,美甲在手机屏上划得飞快,似乎对眼前的闹剧习以为常,“万一把脸弄伤了,下次相亲更卖不上价。”
姜雾眠透过散乱发丝观察,只见十多平米的客厅堆满了杂物,唯一整洁的角落摆着张折叠行军床,褪色的蓝格子床单洗得发白。
“看什么看?”吴秀莲抄起鸡毛掸子扬起就要去抽她的小腿,“刘老板说你泼他咖啡?长本事了啊!”
鸡毛掸子落下的瞬间,姜雾眠本能的朝后退,客厅就这么大,她跌坐在了行军床上。
“啪!”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
姜雾眠看见徐父攥住了吴秀莲的手腕,这个沉默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孩子刚回来,先吃饭。”
“吃吃吃!就知道吃!她把我交代的事都搞砸了还有脸吃饭?这些年我短她吃短她喝了?啊?我含辛茹苦的把这死丫头拉扯大,现在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我又跑前跑后操持着替她操心,她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朝我好不容易托人介绍的相亲对象泼咖啡,她这是不把我放眼里啊!”
吴秀莲甩开丈夫,鸡毛掸子指向姜雾眠鼻尖,“今晚不许吃饭!把阳台那堆衣服洗了!”
撒了一通气后,吴秀莲突然凑近,黄褐色的瞳孔缩成针尖,“我等会给刘老板打电话‘亲自’替你这个小贱人赔罪,叫刘老板明天再过来,到时候你要是再给我搞砸,别怪我不客气!”
未尽的话语化作颈后冰凉的触感,吴秀莲的指甲带着力道划过她后颈,像屠夫掂量待宰羔羊,刺得她生疼。
“别碰我!”她用力甩开吴秀莲的手,不顾再起怒火的吴秀莲,走到阳台。
一个塑料盆里泡着蕾丝内衣,还有各式各样的漂亮衣服,一看款式就不可能给原主穿,而另一个盆子里衣服破旧洗的发白。
一旁的洗衣粉袋子上印着买一赠一的促销标签。
她端起自己的盆子打了水,把那袋廉价洗衣粉整袋倒进另一个盆里,接了点水搅匀,而后自然的蹲下来搓洗自己的衣服。
客厅里传来吴秀莲大声道歉的声音:“啊是刘老板吗,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
“这样好了,您明天到家里来,我们一家人亲自给您赔罪,您看什么日子合适,不行直接去领证都可以,这孩子已经到了能领证的年纪了……哪有,就是看起来长得瘦小了点,不会的刘老板您放心……哎哎哎哎刘老板你咋挂电话了啊!”
“看这个死丫头干的好事!这么好的亲事说毁就毁,看我今天不打死她算了!”
姜雾眠握紧了水盆,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听着身后的动静,计算着合适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