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秦璟沅看见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堆石块,形状和大小都很符合他的要求。应该是韩睿霖刚才在林子里找到的,只是没来得及搬过来,随手抛在了附近。
将手指搭在喉结附近按了按,秦璟沅感觉自己的喉咙没那么痒了,便又开始忙碌搭建营地的任务。他将刚才几块体积过小的替换掉,石与石之间留出了恰到好处的缝隙,方便空气流通。
“秦哥,需要帮忙吗?”
伸展着空落落的手心,南砚暗自瞪了眼那个“抢劫犯”,就热情地拿起一块石头,递到秦璟沅面前。
而苏弘嘉自烧水壶被抢走后,就默默地回到了他和南砚的那片区域,开始独自搭建帐篷。
“我建议,你先去完成自己组的任务。”
头也没抬,秦璟沅绕过南砚手里的石头,拿了另一块。停顿了会儿,他举起石头点了点苏弘嘉的身影,
“不然,我会觉得他很可怜。”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却让南砚尴尬得红了耳根。这是在指责他吗?指责自己把所有的事都抛给苏弘嘉。
“对...对不起,我知道了。”
“你不必跟我道歉。”
拿出节目组提供的火柴盒,秦璟沅点燃了防火沟里的火堆。橙红色的火光,将他的面庞映得有些柔和。
往里面添了根树枝,秦璟沅静静地盯着燃烧的焰心,琥珀色的眼睛被眼睫遮了大半:
“这是你们之间的问题。节目,会拍很久。”
言外之意,如果不快点处理好,影响到他们之后的拍摄,是秦璟沅不想看见的。
因为他现在依然认为,这是一档团队求生类综艺,队员之间的和谐很重要。秦璟沅起初虽不明白导演选择嘉宾的标准是什么,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想产生冲突和戏剧性。
拍摄的初衷,就是为了盈利,这无可厚非。
看着秦璟沅的目光,南砚低下头,一时没有说话。半晌,他应了声:“好。”
他有些后悔。
之前应该做做样子的,现在倒是给秦璟沅留下了糟糕的印象,失策了。
走回到苏弘嘉身边,南砚半蹲着拿过他手中握着的防风绳,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你还真是厉害。”
侧过头,苏弘嘉蹙着眉看他。
“怎么,又在装了?”
一看见苏弘嘉这副模样,南砚就觉得有股无名火在心头熊熊燃烧。找水源的途中,对方就总是这样不说话,让别人猜他的心思。
当南砚因为抓兔子迷了路时,苏弘嘉就是沉默地看着他,然后沉默地寻找出路。
仿佛想要用这种方式,让南砚感到愧疚。呵呵,真是可笑呢。
从小到大,他都是最会装的那个。
是老师眼中的乖宝宝,父母眼中的好儿子,也是同学眼中的绿茶男。
因为南砚根本不屑于,在一群没用的家伙面前装。
现在,他居然发现了一个比自己更会装的人。因为苏弘嘉,他被那个人指责了。
“听说你是当兵的?哎呀,什么时候,装可怜的哑巴也能去当兵了啊。”
随手将防风绳绑到地钉上,南砚撅着嘴巴,似乎是真心实意地在疑惑着。
握着拳头,苏弘嘉的手背隐约有青筋暴起。下一秒,长发男人对他露出一个很甜的笑容:
“这样的你,肯定保护不了任何人吧。所以,你的脸上...啊!”
摔倒在地,南砚捂着自己的右半张脸,眼眶里含了泪,却没有掉出来。在发现秦璟沅看向这边时,他才眨了眨眼,落下一颗珍珠泪来。
活动着右手,苏弘嘉的神色极冷。颊侧的疤痕,随着他咬肌的收紧,微微颤动。
他一拳直接把南砚打翻了。
“嘶——苏...苏弘嘉,我好心好意跟你道歉,你不接受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呢?”
指尖摸着自己肿起的脸颊,南砚的心里充满戾气。该死啊,不会被打破相了吧?
走到那边,秦璟沅的视线在两人周身打量着。落到苏弘嘉脸上时,他听见这个向来寡言的男人,低低地吐出两个字:
“不是。”
不是这样的。
“哟,两位这是咋啦?”
在火堆上搭好架子,韩睿霖把水烧上,才有心思过来看戏。他环着手臂,戏谑地瞧了眼躺在地上的南砚,故作怜悯地咂咂嘴:
“啧啧,这一拳还挺狠,都给人打成猪头了。幸好,我家过年不吃这种。”
南砚:哪里来的神经病?!
无视韩睿霖不着边际的话,秦璟沅低头挽起自己的袖口。伸出右手,他盯着腕骨被黑色棉布扎得严严实实的伤痕。
朝着地上的南砚,他不咸不淡地开口:“南砚,如果觉得不够,我也可以帮你。”
空气突然凝滞了,只剩下火堆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水壶冒出来的蒸汽声。
看着秦璟沅的侧脸,苏弘嘉有些怔愣,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蔓延。
“所以,你的想法是?”
站在南砚的身边,额头一缕黑色的发丝垂落,挡住了秦璟沅的神色。他温和地询问着对方的建议。
“...不,不用了,谢谢。”
从地上爬起来,南砚勉强扯起唇角,装作不在意地笑笑,用手掌挡住了自己红肿的脸。
他一个人走到远处的空地上,开始搭火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秦璟沅打算转身时,他的肩膀又被人大力地抱住,这回连他身侧的两只手臂也被箍住了。
余光里,韩睿霖正星星眼地看着他,满脸崇拜:
“秦律师,你可真是帅呆了啊。”
“好像那种漫画里的男主角,都不用出手,动动嘴皮子,就打倒了反派。”
远处的反派·南砚:......
不知所云。
“松开,水烧干了。”
推开韩睿霖凑到自己旁边的脸,秦璟沅平静地指了指那边正在“呜呜”惨叫的烧水壶。
“我靠,不会吧!”
飞速冲了过去,韩睿霖掀开铁质的壶盖,就被蒸汽烫得嗷嗷叫。他仔细看了眼,没烧干啊?
捂着唇,秦璟沅低声咳了下。
“我没有听错。”
他的身后,传来苏弘嘉沙哑的声音。
“啊,是没有。”
望着那边正弯下腰,急匆匆地翻找物资包的银发男人,秦璟沅毫无愧疚地应了句。
“你——”
“觉得我骗了你?”
“没有。”
“那你像南砚说的,在装可怜么?”
虽然南砚压低了声音,但秦璟沅的听力很好。所以,他把两人的对话全部听到了。
“我没有在装可怜。”
像是有些着急,苏弘嘉头一次语速极快。
点点头,秦璟沅并不在意,没有再多说。他向来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因此,苏弘嘉没有等来他预料中的追问,类似于“那你为什么话这么少?”“做什么要忍耐南砚呢?”
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他抬了抬手指,又扣进了手心。当初,苏弘嘉正是因为忍耐力太差,才会害死了他们。
在队里最小的成员,卧底暴露,手指被一根一根掰断时,苏弘嘉没有忍耐。
那是他们中枪法最好的。
最后,那伙人被一网打尽,可苏弘嘉的队员们,却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他没有那样冲动,如果他蛰伏得再久一些,那么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苏弘嘉不知道。
他退役了。
回到自己的营地,秦璟沅发现韩睿霖正蹲在溪边,将铝制烧水壶的盖子,一半浸在水里。
他走过去一看,就见盖子里盛了些棕褐色的液体。
“在做什么?”
“药太烫,你喝不了。我用溪水凉凉。”
伸手在盖底摸了摸,韩睿霖见温度刚好,便站起身,把药递到秦璟沅的唇边。
“喏,喝吧。没有碗,先凑合。盖子用开水消过毒了。”
秦璟沅本想抬手接过,却被避开了。他抿着唇,不带情绪地提了句:
“我自己喝。”
“太烫了,我来拿,你张嘴就行。”
神色自然地说出前三个字,韩睿霖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已经特意凉过。他执着地举着那个盖子,想要亲手给秦璟沅喂药。
两人短暂地对峙了几秒。
不想再浪费时间,秦璟沅张开嘴,顺着韩睿霖的手,低头想要快速将药喝完。结果,对方见他这样,又拿开了。
“秦律师,慢点喝啊,没人催...”你。
因为韩睿霖的动作,一缕药液顺着秦璟沅的唇角蜿蜒而下,坠在他白皙的下颌上。
而他淡色的唇,也被感冒药剂的温度,浸得有些殷红,像是用碾碎牡丹花瓣的手指,反复摩擦过。
这时,韩睿霖才发觉,秦璟沅的下唇比旁人都要饱满些。随着起伏的唇肉,呈现出一种渐变的红。
眨眼频率变快,他原本还算镇定的神色,瞬间破碎。韩睿霖感觉自己的胸骨传来痛感,似乎在直白地催促着些什么。
他偏开头,再次压下那股欲/望。
在韩睿霖因为心间挣扎而发呆时,秦璟沅没有在意。他只是用手背随意抹去溢出的药,将那个盖子夺了过来,仰头饮尽。
磨磨唧唧,浪费时间。
胃里传来熨帖的感觉,秦璟沅感觉自己的喉咙,确实没那么难受了。
蹲在溪边,他将水壶盖子在水里洗了洗,手指突然被什么冰凉光滑的东西,轻轻地碰了碰。
低头看去,秦璟沅就见一条灰黑色的小鱼,正灵活地在他的指尖周围绕着圈。趁他不注意,用鱼尾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条冰凉的痕迹。
滑滑的,痒痒的。
他动了动手指。
那小鱼却胆大包天,没有逃离。它在秦璟沅前面的那片水域里,自由地展现着自己优美的泳姿。
阳光穿过溪水,折射成一簇簇倾斜的线,在小鱼的鳞片上反射出粼粼的光,如同被人遗落在溪里的碎银。
只要经过秦璟沅的手,就会用鱼嘴碰碰他。不愧是七秒记忆的鱼,碰过就忘记了。过去又回来,用的还都是同种姿势。
像是反复倒带的录像片。
他这是,被一条鱼给调戏了?
“秦律师,今晚吃鱼吧。”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韩睿霖恶狠狠地磨着牙,手已经探进水里了。
色鱼,爷马上就烤了你,还要洒孜然。
“算了,抓别的。”
收回手,秦璟沅甩了甩指尖的水,淡淡说道。这么小,根本没什么肉,还是抓肥的吧。
“哎,好吧,放它一马。”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吃一条鱼的醋。秦律师还是太过心软,只是这样,就让他舍不得了。
不过,原来他吃这一套吗?
韩睿霖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
要不下一次,他也试试。